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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木的乡村别墅

  • 作者: 铜盆孤雁
  • 来源: 励志故事
  • 发表于2017-07-21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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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约是三月间的某一天吧,老墨还住在美国的儿子家里,他正在看着微信,突然跳出一个图片在他眼前,这是一个全新的屋基,从这个屋基的大环境看,似曾相识,这不就是老墨的老家么?

    一条南北向至的公路,一条东西向至的的公路,这个新屋基就在这两条路的“丁”字交叉点的一侧,这个地方不就是原来刘木的家么?

    老墨再一次这样问自己,他不是怀疑自己看错了图,他是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假,即使有千万种想象力,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刘木会将自家的老屋拆了做新屋。

    从图片上看,这里还只是一个屋基,很大很大,比原来的屋基大出了许多,而且,地基也比原来的放低了,挖出来的新土就堆在公路边的一块田里,公路边尽是良田,这堆土的一块应该就是刘木家的。

    有了这个判断之后,老墨就陷在沉思之中,这个世界太奇妙了,太超乎想象了,许许多多在他看来不可能的事情突然间就变成了可能,而且这个变化令他猝不及防,他看不到渐进的过程,只看到庐山瀑布一样的高差。

    刘木就是老墨本家的一个房孙,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十年前,他的父亲四处告借,又拿出自己做了一世仅有的积蓄十二万元,凑齐了四十万元钱,交给儿子刘木去东莞做化工生意,这个刘木还真是走运,只两年的工夫,他就在东莞站住了脚,赚了三四百万,生了一儿一女,还买了一部小车。

    稍有起色的刘木和在那里做化工生意的绝大多数乡党一样,以跑步的速度学会了嫖赌逍遥。东莞是有名的色都,它治下的各个乡镇都建得比内地的县城还大还繁华,这些乡镇的色情业也一起向东莞市看齐,刘木驾着他的小车,拿着大把大把的钞票穿梭在各地的秦楼楚馆,杂沓其中的刘木,他不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只会大把大把地砸钱,他的老婆又是个烂忠厚,不但管不了他,就是问他“昨夜到哪里去了”也是问不得的,老婆还没开口,刘木就会给她一顿臭骂或一顿爆揍。

    赚了三四百万的刘木以为他就是天下首富了,乡党里面有很多泥鳅,都比他滑溜,这些人有个统一的外号叫滑鲨,每当他们看见刘木去收账了,估计快要回来了,就一个个给他打电话,“喂,刘总刘老板,你在哪里呀,三缺一呀!”“喂,刘总,你快来呀,我们等你等好久了,你不来开不了锣呀!”刘木一听别人叫他刘总刘老板就心花怒放,一边嚼着槟榔一边把车开到了约定地点。玩半天算半天,玩一天算一天,总之是把兜里的钱玩干了就松手。

    刘木把小车开进了桐木冲老屋,这是桐木冲农民拥有的第一辆私家车,大家都跑到刘木家的地坪里来看稀物,摸摸车门,摸摸轮胎,啧啧称赞刘木会赚钱,都说他是个成家子,还连带着把他的父母亲夸到了天上,说他们养了棵摇钱树。

    刘木的老爷子,人们通常叫他大书记,他从小就喜欢打牌,还老输钱,人们就给他送了这么一个外号,至于他的本名到底叫什么,没几个人还记得。大书记一听到别人夸他的儿子会赚钱,他就喜洋洋地说:“这算什么啊,你只想,国家的印钞机一天到晚在印钞票,这钱赚得尽么!”

    表面上看,大书记这句话是谦逊的,其实,他的骨子里却透出骄傲的气息,他不再搬椅子给客人坐了,也不装烟递茶了,还逮住一个个看车的乡人问:“你们家借钱么,一分五的利息,你要多少我有多少,你们借钱买辆车多好。”

    刘木的财富梦很快就破灭了,他每天的出项比进项多,嫖资和赌资都是个无底洞,他家里的老父老母要是闻听他每天拿出去的钱,吓都要吓死。没多久时间,刘木就在东莞输掉了所有赚来的钱,乡党还是“刘总刘总”地叫着他,不过,这个“总”可是“总书记”的意思,比他老爷的“书记”职务还要大了。

    刘木到底输掉了多少钱,他手里还有没有钱,这件事情除开他本人就无人知道了,他不能将实情公诸于众,不然,就无人敢借钱给他了。输光了家底的刘木开始借钱进赌场,他去借钱的时候,总是对人说,他要去进一宗大货,还差几万元钱,就挪几天,利息照给,还很高的。那些被他找上门的人家,谁也不知道他的底细,只知道他在东莞赚钱了,也就相信了他,把钱借给他了。

    肥皂泡弓起来的时候五光十色,好看极了,它总有破灭的时候。刘木也是这样,他终于被人识破了原形,大家都知道他输光了本钱还负债了,讨账的络绎不绝踏破门槛,逼他把车子卖了,刘木带着婆娘伢崽夜深人静时逃离了东莞,回到了桐木冲老家。

    刘木只在家里住了一个晚上,就在第二天带着家眷逃到了县城,在一个贫民区租了几间房子安顿下来。债主都知道刘木的家在哪里,他不敢在桐木冲久住。

    东莞的债主追到了刘木的老家,大书记把手一摊说:“我和你们一样啊,我也是债主,我帮他借了三十万元钱,也在四处找他还钱,你们要是知道他的去处,麻烦告诉我一声。”

    债主一听大书记哀怜的语气,顿时就泄气了,原来想的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现在是这个和尚还偷走了庙里的进香钱。

    东莞的债主带动了老家的债主,大书记在老家帮儿子借了三十万元钱,那都是一分利息借来的,债主们踏破了家门,大书记不可能像打发东莞债主样打发老家的债主,他只得用耍赖的方式和那些债主清算,和老婆商量一番后,就把近年来积攥下来的钱和栏里的十几头猪贴了出来,大书记对债主说:“你要是不要利息,我就把本金还给你,你要是算利息,就去找我儿子还,钱是他借走的。”债主想了又想,就一个个把自己的本金领走了,他们想,肉包子打狗,总算是抠回来了一半,抠一点算一点吧!

    元奎八十六岁了,是桐木冲年纪最大的老人,他也是大书记的债主。他可不是个简单的债主,别人好打发,他不好打发,他来了就不走了,还背来了一床被絮。大书记问他要不要利息,元奎笑着不做声,大书记再问,元奎还是不做声,大书记问第三遍了,元奎就笑着点点头。大书记说:“好吧,你如果要利息,那就等儿子回来了你找他要去。”元奎这时候说话了,他说:“行,我就住你屋了,就做你爷算了。”大书记家里开了个商店,开了个麻将馆,元奎要屙尿了,他不去厕所里屙,掏出那个东西就在堂屋里屙,吓得小孩子四散逃离,臊得大人捂住眼睛莫要看。

    八九十岁的老人还有什么羞耻啊,何况他是来催账的,大书记无奈,和这个元奎僵持了半个月,终于投降了,把利息本金一块儿算给了元奎,送他回家了,大书记当时是这样想的,我还是强啊,这老人要是死在家里,那就大麻烦了。

    最倒霉的债主要数大书记的妹妹小李姑娘了,大书记当时在小李姑娘那里借了二万元钱,小李姑娘听说侄子折本欠债了,就和夫婿赶到了娘家,找哥嫂讨要借款,她嫂子这时候开腔了:“冇得,冇得,你们来凑什么热闹!”

    小李姑娘说:“我们今年要做屋啊,这不是没办法么。”

    “那你早来呀,你早做什么去了。”

    “是你家借了我家钱啊,你怎么还有理了?”

    “什么理不理的,冇得就是冇得,快走快走!”

    “那好吧,我们不要利息了,把我们的本金给我们吧!”

    “冇得,冇得,你们来凑什么多啊,娘家有难,你做姑子的就应该来帮忙解难,你不但不解难,还来凑多!”

    “嫂子你讲不讲理啊,你们借了我家钱做生意,我来要回我家的钱,还成我错了,你找人来评评理!”

    这时候,站在一边的大书记说话了,他说:“小李妹,你要钱可以,我这就去告借给你,从此以后,我们就断绝亲戚关系,你不认我,我也不认你了,行不行?”

    小李姑娘就愣在那里了,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不能没有娘家,别的不说,就是今后死了,也没个后家来送葬,还不成了个孤魂野鬼。

    大书记和儿子刘木的日子后来是怎么过下来的,屋场里人都不是很熟悉,大书记两婆佬还是开着自己的商铺,经营着自己的麻将屋,每天下午,都有四桌人在这里打牌赌博,一般情况下,他们要收一百二十元钱的台费,若是赌客打得大,他们就抽水钱,一天的收入就可能是几百上千元钱了。

    刘木带着家眷再也没有离开过县城了,他们住在哪里没人知道,他们靠什么维持生活也没人知道,大家只知道刘木摇身一变成了个猎人,肩一杆双筒猎枪,胯下骑一辆价值三万多元钱的摩托车,四处骠骑,他还加入了县里面的猎户协会,协会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只有刘木一人例外,非富非贵,但是他有个长处,那就是神枪手,他的枪法在圈内很有名气,会员们都愿意和他一起出猎。

    又过了两年,刘木家里又生了个男孩,这时,他就有了二男一女了,这要放在别人家里,老人还不喜疯了,刘木家的老爷老娘半点也喜不起来,特别是大书记老婆,其实她也只有刘木一个崽,但是,她从不喊儿子名字的,开口闭口就是“烂痘子”,好像刘木不叫刘木,就叫“烂痘子”一样,对儿媳妇,她更是没好感,听说儿媳妇又生了个男孩后,她就说“你又不是只猪婆,猪婆一下一窠,这你也去跟样”。儿媳妇带着孙子来了,孙子们要是吵了,或者是在商铺里拿糖吃了,大书记老婆就破口大骂:“草猪婆下崽只看到下,又不知道要教育的,有用的崽可以多下,无用的崽下这多做嘛。”

    刘木老婆名叫绢儿,她听到婆婆老是骂她也不恼,还眯眯笑着,她心里想,婆婆没读过一天书,怪不得她会骂人的,回来了有饭吃就行,她要骂就由她去骂好了。大书记在一边看着傻傻的儿媳妇,就嘟哝一句“没心没肺”,然后走开去。

    后来一年又一年,大书记家里就没断过那些债主,他们至少一年要来一次,双方都成了油条。债主来了,大书记夫妻还是留他们吃饭喝酒,杀鸡煮肉招待他们,然后说:“你门知道的,我儿子大了,他欠的债由他还,我们老两口真的老了,我们没钱还你们,我们只能留你们吃一餐饭,表示我们的心意。”

    债主笑着说:“是啊,这情况我们也是知道的,我们压根就没想到要你们还,但是,我们还是年年要来催讨,这表示你儿子还欠着我们的钱。我们要是不来催讨,你们还以为刘木把钱还了,这债不存在了。将来就是你们二老死了,我们还是要来讨债的,人死债不烂啊!”

    大书记一想到这件事心里就很窝火,有一天,老墨来到大书记家里,二人说到了家里情况,大书记就说:“我真的是愿死啊,你看我养了个什么样的崽,原以为老了可以依靠他了,谁知道他给我们闯了这大的祸,我们两个老人省吃俭用积蓄下来养老的十几万元钱贴给他,还为他背一身的债,我真的是想喝农药死了算哒。”

    老墨安慰他说:“别这样想啊,总会有出头之日的。”

    “哪有出头之日啊,你看看他,恶习一点也没改,听说还是嫖赌逍遥,你又不是富二代,又不是官二代,凭什么去嫖赌逍遥?”

    “大书记你别这样想啊,他再不济,也给你生了三个孙子,这要放在别人家里,还不是宝贝一样供着,现在是缺人时代,不像我们小时候,你看许多人家想要个男孙就是要不到,甚至连个女孙都要不到,这是你家的财富啊,你别不知足啊!”

    老墨这样一劝解,大书记就不做声了。

    老墨想着这样的往事,在微信上看着刘木家里的别墅一天天长高长大,疑问也在一天天增厚:刘木做别墅的钱哪里来的,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到了七月下旬,老墨就回到了中国,在县城住了几日后,就急着要回到老家去看看,除开想要看到大哥大嫂之外,就是想急于去看看刘木家做的别墅。

    老墨大哥的家就在大书记家的对门,中间隔着一条仄垅,直线距离也就一百来米的样子,站在大哥屋前,可以把大书记这边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这幢别墅做得很大,主体工程已经建好了,它是一个倒“凹”字型,二楼是个曲尺型,阳台是个巨型晒坪。整个建筑面积有四百多平米,前面的坪很大,凹进去的那块还是个院子。

    蛇哥走近老墨身边问:“你么时回来的啊?”

    老墨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说:“你看看,他这幢房子花了多少钱?”

    “应该是四五十万元吧。”

    “这怕打不住啊?”

    “说不准啊,只不过刘木这伢子比别人就是要滑,他没有包给别人,大工小工都是他岳父屋里人,大工每天二百元钱,小工每天一百八十元钱,这些人拼死命在这里做事,每天我们还没起床,他们就从二十几远的地方骑摩托来到这里开始做事,天不黑不收工,还从家里带菜来,谁家建房能遇到这好的事。”

    “他建房子的钱哪里来的?”

    “不知道啊,有人说他买六合彩中了大奖,有人说他的那些猎友给了他钱,有人说他姐姐给了他钱,不知道哪一种说法是真的。”

    “大书记两婆佬知道儿子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吗?”

    “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喜,看到别人家一幢幢洋楼起来,他们早就羡慕得流口水,儿子说要回来建别墅,他们也是惊诧不已,却又连连声明‘我们是没钱的,我们只认做事,只认住房’,他们从不过问儿子的钱是哪里来的,而且刘木的脾气大,也不允许他们问。”

    老墨捉摸着蛇哥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有多少可信度。吃饭的时候,老墨又拿这些话问了大哥一遍,大哥也是语焉不详,因为桐木冲就没一人能说清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