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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虽苦,苦中作乐

  • 作者: 江洁
  • 来源: 网络来源
  • 发表于2017-12-21 21:1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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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生活虽苦,苦中作乐

    文/江洁

    当寒冷的风从北方吹来,吹过对面的山坡,将坡上的枫树从绿色吹成红色,吹过门前的田野,将金黄的稻谷从田间吹进粮仓,吹过屋后的脐橙园,将脐橙树上的稚嫩吹得成熟。

    在晨曦微露的早上,一个个脐橙立于枝头,全身上下挂满露珠,散发着橙红色的光,昂首挺胸,望着蓝天。天蓝,云白,树绿,橙红浑然一体,和谐悦目。这橙红,在寒风吹拂下,一颤一颤,犹如冬日里冻红的小孩子的脸,红彤彤。这橙红,隐藏在树叶之下,隐隐约约,犹如女子遇见爱情,怦然心动的的脸蛋,几分害羞,几分粉嫩。即将离开自己的母亲,或许它们一直如孩子般的天真,并不知道,生命的鼎盛是生命结束的前兆;或许它们已经长大,已经懂得,生命的结束,是为了下一个生命得以开始,再一次的华丽变身;或许它们将奔赴下一场人生,来一场浪漫邂逅,如女孩长大到十八岁离开家,走入另一个新家庭。或许,它们只是为了看到农民脸上绽放的笑容。

    早饭过后,一阵寒风吹过,吹来了背箩扛筐的人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平日里安静祥和的脐橙园,顿时热闹起来。满脸皱纹的刘老伯,围着自家的脐橙园转悠,手里支着一根手臂长的老旱烟,一边望着一树的橙黄,一边“吧唧吧唧”地吸着烟,嘴角扬起掩饰不住的笑容,嘴角把开心事说与烟雾听,烟雾踏着轻快的舞步飞向天空。刘老伯的老婆王婆子,在树旁支起梯子,摆好箩筐,打开枝剪,熟练地采摘着。采满一手脐橙,便弯腰下去放入箩筐,一个一个地摆放好,轻拿轻放,动作之轻柔,犹如手里拿的是刚出生的孩子,生怕磕着碰着。脐橙是他们主要的经济作物,是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希望,希望都在她手上,她必须轻之又轻。小孩子向来不识这些人间烟火,只管自个的开心,打着,闹着,爬树,吃果。

    刘老伯的儿子鼻涕虫,瘦弱的身子,如猴子般在树上串上串下,只管挑最大最红的脐橙,摘到便直接趴开吃。汁水太足,橙红的果汁边剥边流出,流满他一双手,流入他脚下的红土地,只有这红色的土地才能长出这么橙红的脐橙。他用浸满果汁的手去攀爬,沾满青黑色的树苔藓,他又用染成黑色的双手接着剥脐橙,毫不讲究,自由自在。他每攀爬一下,果树便颤悠一下,树下的妈妈便叫骂一句:“快下来,等下摔死你。”他充耳不闻,仍旧飞腾在脐橙树之间。或许,正是这份不讲究,这份自由,这声叫骂,让他感到无穷的快乐。

    隔壁果园的四奶奶听到声响,搭起话,“刘老汉,你家今年大丰收呀。”隔着茂密的果树,不见其人,只闻其音。刘老汉脸上的笑容刹住,答曰:“丰收年,卖不起价钱,也不管用。”说完猛吸一口烟,长叹一声,将烟圈吐得远远的,飘入空中,思绪也随着烟圈飘动起来,飘到供销社,在那里,有磅秤,有箩筐,有脐橙,有凶猛的狼狗,有肥头大脑的收购商,有票子。磅秤是他们的,票子是他们的,决定脐橙去留、贵贱的是他们。他胆怯那里肥头大脑的人,怕他们太挑剔,次果太多,说话总小心警慎,就犹如他害怕门口那只凶猛的狼狗,每次经过时,怯手怯脚地很是小心。明年的一家人的肉钱,孩子的学费都在这里,所以每次他都很认真对待。每次过秤,他都瞪起那双深陷的眼睛,撑的最大,嘴上念念有词,心里默算着价钱。

    记得,有一年,收购价格低的离谱,三毛钱一斤,一斤大个头、红艳艳的脐橙,只卖到一个鸡蛋的价钱。山外的城里却每斤三块钱,十倍的压榨,他和村民实在不甘心,集体抗议,要求提价,否则拒卖。收购商们好似开会商量好一样,一夜之间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村民们左等右等,等到快过年,才有收购商来,最终,还是以原来的低价外出,但是,因为收存太久,一部分脐橙已经坏掉,村民们损失惨重。从此,议价,拒卖,这些本该是他们的权利,变得不再是他们的权利。

    对于外来的收购商,他又讨厌又依赖,讨厌他们总是联合起来,将价格压得极其低,低到让他够不到自己的生活,让来年宽裕生活的梦破灭,但是山路不好走,村民又没有车,必须靠他们的车队将脐橙运出山去,他又离不开他们。想到收购商,他脑海里立马浮现出水蛭,收购商正如水蛭,不光吸着人血,还爱吸受伤的伤口,在伤疤上雪上加霜。他们甚至还不如水蛭,至少水蛭可以随时抛弃,扔到视野之外,而收购商却像他儿子鼻子里的两条鼻涕虫,挤都挤不掉,却像他的烟杆上的烟垢,一层一层,日积月累,死死地黏着,拿不掉。他不由自主地磕磕长烟斗,想要把烟垢磕掉,可是,生活里的污垢怎么摔得掉?

    “还不摘脐橙,一会便中午了。”这时,王婆子催促的声音想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将烟杆别腰间,不紧不慢地走向脐橙树。他习惯了王婆子的催促声,就好像儿子习惯于她的叫骂声一样。树上挂满脐橙,像是一张张太阳公公的笑脸脸,冲着他微笑,温暖着他。他想,生活再不济,还是要继续。他拿起枝剪认真地采摘着脐橙。

    摘满两箩筐脐橙,刘老汉便担一旦,朝供销社的方向走去。走过每年都走的路,做着每年都做的事,说着每年都说的话,还有每年跟在他屁股后面蹦的儿子,这大概就是他的人生轨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脐橙树也有自己的人生轨迹,每年由夏初的嫩绿,变成秋末的橙红,然后经历伤感的冬季,与橙红的孩子作别。想到脐橙树的生离死别,他又觉得自己是幸福的,生活虽苦,但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心里产生一丝慰借。为着这份幸福,他加快步伐往前赶路,不管未来的风景如何,他都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