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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小时候的抒情散文

  • 作者: Admin
  • 来源: 励志故事
  • 发表于2017-05-03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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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时候是充满阳光的,它让我享受了世间最好的关爱;小时候是五颜六色的,它使我的回忆绚丽多彩;小时候又是丰富有趣的,它给了我无穷的快乐。下面是美文阅读网小编给大家带来的回忆小时候的抒情散文,供大家欣赏。

    回忆小时候的抒情散文:童年美好的回忆

    多少次午夜梦回故乡,在故乡的静谧与安详中徜徉。那幢古朴的老房子,院子里那棵开满槐花的高大的老槐树和挂满椿牌的椿树,那只像狐狸一样的大黄狗,摇头摆尾的,走来走去……这不是梦,它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地储存在我的记忆里……

    ——题记

    走到我小时候住过的小院,我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驻足观望,这里还和从前一样的熟悉。推开尘封已久的大门,满院里长满了荒草,墙角结了几张大大的蜘蛛网,蜘蛛这会儿没空招呼它的旧主人,它自己正忙着捕虫呢!草丛中,偶尔会跳出一只蚱蜢来,几只小蝴蝶停在野花上,尽情地吸食着花露。几棵柿子树长得郁郁葱葱,上面挂着鸡蛋大的青色的柿子。可能是好长时间没有人来了,房顶上长满了野草。寂廖的院子显得有些落寞。驻足于老屋的前面,许多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故乡的老屋,红色的砖墙,灰色的小瓦片,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房顶。记得小时候,每当夏季暴雨来临时,我喜欢傻乎乎地去淋雨,用脚踏水发出“啪啪”的响声,这时候,妈妈准会焦急地唤我回屋:“巧儿,快进屋,雨下得这么大,小心把你淋感冒了。”“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在妈妈的再三催促下,我才极不情愿地跑回屋里。有时候,我喜欢双手托着下巴,安静地坐在窗前,看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雨水会顺着瓦片哗哗地往下流,不一会儿便形成了一道宽大的水帘,丝丝缕缕,似乎是无穷无尽,特别壮观。经年累月,时间长了,我家房檐底下的地上竟然被砸出一个个拳头般大的小腰窝,水滴石穿的力量真是大得惊人。

    记得小时候的冬天特别漫长而寒冷,我们兄妹几个叽叽喳喳地挤墙根,大家排成一溜,如果谁被挤出来,谁就输了,要罚贴墙根,我最拿手的是贴墙倒立,有时候为了逞强,硬是能支撑半个小时,等把脚放下来的时候,脸上因长时间充血而红通通的,可是大家却玩得不亦乐乎。

    最有趣的要数冬天下雪的时候,有一年下大雪把我家的门都给封住了,母亲开不了门,门口的一位大哥早上到我家串门,他见此情景,就用铁锹把雪铲开。那天早上,西北风刮得呼呼响,我那天上学怕迟到了,也没有顾上叫小伙伴,一出家门,风把我吹着就往前走了。我终于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了,那架势真像有人推着你向前,走着走着,“啪唧”一下,我摔倒了,手一触地,我才知道,原来地上都是厚厚的冰。怪不得我跑这么快,原来是溜着冰走的啊,能不快嘛。那一跤把我的手腕也给弄伤了,多少年过去了,这一幕让我至今难忘。

    再看看树上挂满了亮晶晶、毛茸茸的雪球,房顶上也铺了一层厚厚的雪,好一个粉妆玉砌的世界!天气放睛之后,上面的积雪慢慢地融化,这时候,寒冷的天气把水冻结成了一个冰琉璃柱子,挂在房檐上,我们这些孩子就会用棍子把它们打下来,放到嘴里吃一口,哇,真是透心凉!

    “八岁八,掉狗牙。”小时候,不敢有吃上好面馍的奢望,只有春节才能吃上两顿妈妈做的白馒头,如果能吃上玉米面饼就很开心了。其实那时的粮食都是粗加工,吃下去拉喉咙,但穷人家的孩子好养活,有得吃就很知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的粗茶淡饭,还是发育晚,那时候,小孩子一般七八岁才开始换牙。母亲告诉我们,小孩子的牙是父母给的,不能随便乱扔。于是,每当掉一颗乳牙,如果是上面的乳牙,我就会把它扔到房顶上,如果是下面的牙掉了,我们会把它塞到墙缝里,图个吉利吧。

    小时候的我很贪玩。我特别喜欢看电影。三里五村的放电影时,我和伙伴们都会追过去观看,看到战斗片时,我总以为那是真的,有时候会被那血淋淋的场面吓得捂上眼睛。印象最深的是《开枪为她送行》、《英雄儿女》。有一次,我和门口的姐姐跑到离家七八里远的村庄去看电影,结果是等我们像赶场似的跑到地方,已经到了深夜,演完了一个片了。最难忘的是冬天看电影,等电影演完了,脚也冻麻了,周围黑乎乎的,我便和伙伴们一路小跑回家,等跑到院子里,脚已经暖烘烘的,正好美美地睡一觉。

    那时候每当放暑假时,母亲和哥哥姐姐们早早地下地干活,给我安排个最轻的活,那就是把锅里的饭烧熟。临走时她先把生饭先放进锅里,叮嘱我让我起床了,烧锅。那样,等母亲他们回家来就能吃上可口的饭菜,可常常是等母亲从地里回来,我却还睡得正香,听见母亲叫我,诚慌诚恐地揉着惺忪的睡眼,赶忙跑过去烧锅。我常常是手忙脚乱的,被浓烟熏得两眼直流泪。

    清楚地记得盖房子正好是八零年,实行产承包责任制之后,当时家里生活条件好一点了,原来的两间土坯房已容不下家里这么多人,父母决定盖间新瓦房了,最高兴的要数我们这些孩子了,当时父亲正好在乡里当一砖窑厂的厂长,父亲说盖房子得用好梁,结实,耐用。于是托人买了两根黑龙江红松木作为横梁,多少年过去了,那两根横梁却完好如初。打地基那天,村里的老少爷们都来我家帮忙,我们家像过年一样,放了长长一挂鞭炮,小孩子慌着拣拾落拈的炮,然后把它剥开,用火柴点燃放花子。父亲高兴得笑逐颜开,终于,我们家告别土坯房子,有了宽敞明亮的大瓦房了,房子盖好那天,刚满一岁的小妹高兴得在炕上直打滚。

    屋子里至今还有我们生活过的痕迹,床上的那个黑木箱子是姥爷补给母亲的嫁妆,也是我家的保险柜。从我记事时起,我们家的那个木箱子里装着我家最宝贝的东西,有一次母亲打开来,我坐在一旁边看,原来里面有我父亲的各种证件。如今,它和老屋一起被留在了尘封的记忆里。

    后来,二哥在村西头盖了两层小楼,2000年父母便搬过去住了,我们家的老屋子也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经历风吹日晒,加上没有人来,老房子更加孤独地立在那儿,形单影只,不免让人感叹岁月的流逝。

    在院子的中央有一棵高大的椿树。它枝繁叶茂,夏天在院子洒下一片阴凉,是我们避暑的天堂。有时候,母亲做好饭,我们兄妹几人喜欢蹲在树下边吃边兴致勃勃地谈笑着,一阵微风吹过,椿树哗啦啦地响,像我们欢乐的笑声在小院上空回荡。

    夏季的晚上,一家人在地上铺上凉席,在树下乘凉,天上洒满了亮晶晶的星星,我发现自己离天那么近,仿佛一伸手就可摘到天上星辰,我曾经数过天上的星星,可是星星太调皮了,那么多,一会儿我就开始眼花缭乱,所以我一直没有数清过天上到底有多少颗星星,这也是我小时一直困惑自己的事情,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天上的星星,分为88个星座,星星在运动,可是有规律,原来天上的星星是数得清的啊!

    记得小时候,我是个爱做梦的小女孩。听大人们说七月七日这一天,牛郎织女鹊桥来相会,如果你藏身于葡萄架下,说不定还能听到牛郎织女窃窃私语、互诉衷肠呢!天真的我曾经对此深信不疑,于是天天盼望七夕这天的到来。可是七夕这天晚上,放眼望去,浩如烟海的夜空里只有悠悠的白云在飘荡,天上的星星不知疲倦地对我眨眼睛。侧耳倾听,只有小虫在呢喃、青蛙在鸣唱,那有情的人儿却难觅芳踪,真让我感到疑惑和遗憾!

    每年春天来临的时候,整个院子里都沉浸在花香之中。槐树上的槐花开了,一朵朵,一簇簇,挂满了树枝,摇曳一地美梦。椿树它开始长出一串串的椿牌来,一片片像极了女孩子的发卡,我喜欢把它们摘下来,然后用线串起来,做成手镯,然后系在手腕上,戴着它感觉就像是珍珠手镯一样。

    那时候家家户户院子里会挖个大坑,家里日常用的垃圾都倒在里面,可是每到夏季里面会成为一个大水坑,那天母亲在厨房里做饭,让两岁多点的二哥在院子里玩,一会儿的功夫,母亲出来却没发现二哥的身影,再看大坑里的水嘟嘟直冒泡,意识到不好,忙大声呼叫,我西院住的高大的洪爷听见了,忙从家里跑出来,跳到两米深的坑里把二哥抓了出来。原来下过雨后水里漂了几个屎克郎,二哥觉得好玩,就下水去捞,差点因此丧命,母亲吓得半死,从此要求我们远离水,但是我的两个哥哥还是瞒着她,偷偷地跳到河里抓着水草扑腾,硬是自学成才,学会了“狗刨”。

    在大坑的边上长着一棵老洋槐树,以前每到夏天,它上面会结许多像米粒样的果实。不知道什么原因,洋槐树后来死了,光秃秃地立在那儿,我有时和伙伴们爬树上去玩,看到老槐树光光的,觉得应该为它做点什么。有一次,我从椿树上摘下椿牌挂在洋槐树上,母亲下地回来,抬头看到洋槐上的绿色,还以为洋槐树又活过来了呢,后来才知道是我捣的鬼,忍不住笑了。

    家里养了一条可爱忠诚的黄狗,非常通人性。我的两个哥哥经常是上学路上拿着馍,他们不是自己吃,而是偷偷地喂给黄狗吃。有一天早上,我们一起床发现大黄狗卧在椿树下面,旁边躺着一只死了的黄鼠狼,我想肯定是晚上黄鼠狼来我家偷吃鸡,被机灵的狗发现,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最终毙命,它哪里是狗的对手呢?

    那时,母亲养了好几只母鸡,像是家里的功臣,我们的营养全靠它们下的蛋。然而,这些小家伙却总是趾高气扬的。它下了蛋之后总会到处炫耀,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总会“咯咯嗒,咯咯嗒……”向我们宣布它的丰功伟绩。

    童年的那个小院,伴我一起走过了十多个春夏秋冬,里面藏有无穷无尽的美好故事。在岁月的长河中,它慢慢风化,变成了一串串美好的回忆……

    回忆小时候的抒情散文:美好的童年

    最近几天不知道怎么了,每天都在做着一个同样的梦,梦中我又回到故乡的小村庄,那高高的沙土岗,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在沙土岗上疯跑,光着的小脚丫,踩在松软的沙地上,跑累了,就趴在沙地上,顺手拿过自已的鞋子,装满沙土,这也成了我们的玩具,虽然不像现在的孩子,有着各种各样的新奇玩具,但我们玩的仍然很开心,知足.惬意!是啊,童年的记忆,在我的梦中久久不肯散去.

    每家的房前屋后都栽有大片的果树,这些果树已经生长了好多年,到了我这一代,枝叶已经很茂盛了,每年的春天,杏花、梨花、苹果花相继开放,这里简直就是一片花的海洋。我喜欢在树下,铺上用麦秸编成的草苫子,躺在苫子上,闻着花香,静静的享受这花的芬芳。在地上还有好多不知名的野花,也在与群芳争宠。这些小野花,我最喜欢散发着浪漫气息的淡紫小花,掐一朵插在我的头上,顿觉自已俏丽无比。到了麦收的季节,也是我们小孩子最高兴的时刻,我们农村小孩放麦假,可以不用上学,跟着大人在田间地头的疯跑,或者帮大家在家烧一大锅开头,装在塑料桶子里,送到田间地头,然后站在一旁,假装老实的接过大人奖赏给一毛钱,然后就一阵飞奔,围在走街串乡卖冰棍的车子跟前,大大的解解馋,吃上一顿冰棍宴,那时的肚肠真是不错,连吃三根冰棍也不会拉肚子。大人在地头还没回家时,我们这群小孩在家也不老实,一听到街上卖杂货的叫卖声,我们家乡说卖杂货的是叫做铜记挑子,挑子上有好多小东西,有毛线头绳,小玩具,扑克牌什么的,最主要的是有吃的,在挑子上捆着个铁盒子,里面装的是糖稀,大概现在的孩子都不知道什么是糖稀,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我们会偷偷从家找上几双大人不穿的鞋子,或者在鸡窝里摸出一个热乎乎的母鸡刚下的蛋送个铜记挑子上的人,人家就会找个树枝插到糖稀里,挑起一下,抹到旁边一个个张着的小嘴里,我们立刻会静下来,细细的品味这偷来的幸福……

    在我的老家西边就是京杭大运河的一部分,有时我们也会跑到运河旁边,捡拾着一个个的小贝壳,我们每个小孩的衣服上都缝有大的口袋,直到我们的口袋都装满了,才尽兴而归,有的贝壳很大,口袋里根本就装不下,我们就用手拿着,回家后大人把贝壳当作挖猪料的小碗,也正是合适。

    最高兴的事还是赶年集,我们一般去离我们村3公里远的阿城镇,这个阿城镇过去是阳谷县的老县城,比起别的乡镇要繁华的多,所以来赶集的人也很多。虽然县城搬走了,但是这里仍保留有许多古色古香的人文气息。街上的路是青古板的,青石板已经被磨的锃亮,他似乎在向人们述说着岁月的苍桑。街道两旁的店铺也是青砖瓦房,每个店铺的门窗也都是可拆卸的,如果我们去的早的话,可以看到他们在一块一块的把门板卸下来,然后开始营业。我们女孩子最喜欢的就是用一种油光纸做的花,插在高梁秸上,等着我们这些爱美的小姑娘去采摘。虽然阿城是个古镇,但也有一个当时来说最时尚的建筑,那就是供销社新盖的三层大楼,听说开业第一天,周围的村民为了看热闹,都挤上了大楼,当场就挤死了一个人,所以,大家不让我们小孩子进去,怕出事,我们也只好远远的观望,梦想着有一天,也能走进去,看看楼梯是什么样子的,至于里面有什么东西,到底有多高,是在好几年以后才揭开谜底。

    随着时代的进步,我们这群小孩子也渐渐地长大成人,好多人都走出了那个小村庄,溶入了大城市,但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还是那个留下美好回忆的童年的小乡村。

    回忆小时候的抒情散文:那绿色的童年

    以前,记得祖父总是讲他小时候的事。他记得那么清楚,仿佛那些事情就在眼前发生——他看着一遍遍的演绎——而他就是惟一的观众。可能是因为经过六十年的孤独观赏,他意识到应该再添一个“观众(也是听众)”,于是成了他的长孙不到六年的我就成了他争取的——也是当时最好的——最容易成功的目标。因为那时候天天陪伴着他的只有我。每天天气好的时候——刚下过雨没两天,地面很多地方都是湿的——他就穿着我母亲缝制的千层底布鞋,拉着我的手去散步。他拣着已经干透的草地走,一边酝酿着,一边缓缓地、用已被几千上万个日日夜夜的烟酒破坏掉的嘶哑嗓音把他的童年娓娓道来。那时候我是那么的着迷,甚至激动,以至于没过几年就早早下定决心,一定也要把自己的童年完完整整地保存下来,以便到了他那个年龄的时候讲给我的孙子听。这个想法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把我击垮,直接被俘虏,再无反抗可言。

    所以从那个时期开始,我特别留意自己的一切,总是想法子加深印象。这不是一个好习惯,多年后我才明白只有最自然的童年记忆才是最值得记忆并保存的。但在那时——一个好奇而且还愿意较真的年龄——我满脑子只有一件事,就是像祖父一样把所遇的事都清清楚楚地记住。但从另一方面讲,这事也不坏,例如现在,我可以从容地从一大堆堆积物般的记忆里找出一些认为有点意思的,可以作代表的事件,再把它们像念珠一样串联起来,做到看起来完整、漂亮的一段童年故事写下来。这可以是一个混混沌沌地活了三十年的一个牧人的半个传记,也可以什么都不是,或者千千万万人类中的一条细细的喋喋不休……

    但这也罢那也罢,我都得去刨翻那些多数被骚动的少年、欲望高炽的青年,以及患得患失的当下所掩盖了重压了的“记忆模块”,擦拭干净,挑取精华。

    在我还没出生前,德州地区比如今少了三十年的破坏,因此显得还不错,冬天最糟糕的时候,也少有像大雪一样的沙尘暴。虽然也有风,但被吹刮起来的是一卷一卷的枯草——宛如黄色的车轮一样滚动——而不是别的。我就在那样美好的一个冬天出生了,我的早早地被祖父准备好的名字马上派上了用场(他坚信我是一个男孩)。我临世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是大伯的,他带着神圣使命,叫了一声:索南才让!

    于是我就成了那时候的、现在的,以及将来的我。

    索南才让!寓意长寿富贵。祖父把世间最奢侈的东西全部装进了我的名字里,我就背着这些祝福开始了生活。

    我的祖父有一匹格外老实的大黑马,他的这匹大黑马什么都干:放羊牧牛、串亲戚、驮东西、寻牛寻马……当然他也让我骑,不过我太小,还不能独骑,所以都是他搂着我。他有一个很宽大漂亮的马鞍,我就骑在鞍头的位置,抚摸着那一溜儿纽扣大小的光芒闪闪的铆钉和红红绿绿的玛瑙,瞧着路途上的一切……那是我关于骑马最早的记忆,仿佛之前的都被删除,我的人生突然就从一匹黑马上开始……就是说我惊醒,发现自己正在旅途之中,四周阔达辽远,天气绝好,万里碧空如洗。一大群牛羊在眼前滚动,形成一片层次分明的云彩……有好多人在驱赶这片云彩,我仔细一看,似曾相识,再一琢磨,觉得他们和我脱不了干系。果然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他们不是我的叔叔就是我的婶婶,不是姑姑就是姑父……但奇怪的是我没看见我的父母,一想到父母,我的脑海里肯定是已经出现影像了——这是所有人都有的东西——只要他们在这里我一眼就可以认出来。也没有我的姐姐,对她的熟悉我是相当肯定的,她只要出现在我几米的范围里我便可感应到,我找了几遍都没有她的身影,于是就扭动身体想下马去找,却被祖父阻拦。我极为不满,嚎着嗓子哭起来。他根本没有要劝我的意思,我偷偷一看,他叼着那柄黑不溜秋的烟斗,用足有他巴掌大小的打火机——后来知道了加的是汽油——和半截木棍似的指头摩擦出一束火苗点烟。他的满是沧桑的脸粗粝得像一条砂石路,两条眉毛长度超过我的头发。而他的头发既短又硬,像插在他脑袋上的钢针。他的眼珠泛黄,看人的时候仿佛被一头野兽盯住了——他的暴躁的脾气远近闻名——所有人都怕他。

    但我不怕,全家最不怕他的人就是我,祖父对我的喜爱令我备受其他亲人的宠爱,谁要是冲我发火那他就惨啦,非得被祖父狠狠收拾一顿不可。所以哪怕他们有谁不喜欢我,也得对我赔着笑脸,违心地夸我。可话又说回来,我一点也不调皮,乖得不得了,完全是一个极品乖宝宝。他们没理由不喜欢我——除非他们中有人看着小孩就烦——因为我是第三代惟一的一个小孩。

    祖父不理我,这时候我就怀疑他对我宠爱是不是真的,为了试探我可能哭得更厉害了,嗓子都哑了。这段时间现在无法辨知有多长,反正自始至终,他不看我一眼,优哉游哉地抽着旱烟,把我呛得够惨。后来的哭于是就变质了,不再是为了下马哭,而是真的为痛苦而哭。

    我其实哭不了多长时间,因为哭也是需要体力的。而我天生瘦弱、娇脆,所以一感到累,我就不哭了。这时候我们到了一片宽展的草地,祖父一声令下,就有人跑到前面去截住畜群,其余的下马,取下马褡裢,我额吉被我最小的叔叔扶下马,顺便把拐棍也递到她的腋下。她从几十年前就残了一条腿,而另一条也不怎么好使。她的磨难容我今后再说。祖父把我从马上揪下来,顺便也在屁股上踢了一脚。他还好像骂了我,因为我就是在那一刻对他蠕动的胡子有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据我后来回忆,他那时候的胡子好像挺黑的,远没有头发那么白。而且他的胡子只在鼻子下面有,别的地方都刮得干干净净。他的胡子给我的眼球和心理造成了一种黑暗的色彩,胜过往后的一切黑暗。即便到了今天,他那黑暗的胡子依然在缓慢地活动着,时常在我紧张的时候于脑海中晃悠一下,如同那时收音机时断时续的声音。这种奇妙的感觉在最初诞生的几年叫我烦不胜烦,再以后,随着我对颜色更加深入的理解,我和它相处得便很是愉快了。它直接——有时候是间接——地让我和祖父产生联系,似乎只要他愿意,通过这黑暗的通道就可以找到我。我想起他——更多的是梦见——百分之八十都有它在场——真是怪诞啊……

    我们围坐在一起,大家简直莫名其妙地开心,笑声不绝于耳,有的难听刺耳;有的像被冰水刺激了一下;而有的像被糌粑噎住了嗓子……遗憾的是我基本没记住他们那会儿的表情,姐姐也不例外。但我却记住了远处孤零零的一个黑牛毛帐篷,我记得那帐篷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个超大的黑蜘蛛!它的周围竖立的木棍和用木棍挑起来的绳子就是蜘蛛的腿……

    一天时间,我刚产生记忆,能有祖父的胡子和蜘蛛一样的帐篷就已经很不错了,但当祖父领着我,到了那个多少让我感到不适的帐篷,看见里面眼花缭乱的食品——尤其是他给我买了一些糖,我的嘴里流溢甜味的液体时,我对甜美和糖果的记忆一下子追溯到很久以前了,我都不知道那会儿多大,可我却记得第一次吃到糖果时的那种震撼。糖果也许和母亲的乳汁一样,是我最初的最本能的几个符号之一,我相信我的敏感来源于对这些符号的依附,我从这里汲取了决定性格的一些营养,通过逐渐增加的各种其他的符号完善、培养它们,使之以符合我的本能的要求成长。

    我对乳汁的依赖就是对亲情的依赖。而蒙古人对乳汁的依赖便是传承的一部分。

    祖父领着我返回时我已经混混沌沌,沉浸在自己幼嫩的、浅而薄的甚至是残存的记忆里。我开始以特殊的方式——也是每一个人都有的——试图掌控突然间就出现的东西,我的占有欲是那么的强烈,以至于不允许出现意外……但我因为年龄而正是一个“弱者”,这个词意味着就要失去很多东西,我更加不可避免,或者说我连这个都谈不上,没有一个坚强的保护,还能怎么样呢?

    这次匆匆结束的——直接是被断裂——感受到了以后的某一年,会以意料不到的方式回归,那时我已不再很是需要,我的本能不会停留在一个阶段,它也在随我成长,它的需求也是奇奇怪怪,试问,在它需要异性的气息和蠢蠢的欲望时,我需要五岁时的想要的东西干什么呢?但我还是没有拒绝,把它留了下来。

    那天下午,阳光专门追着我的脸蛋晒,因为稚嫩的皮肤更容易让它有成就感。我们在那片我至今每年都会停留——成为一种习惯,在转场的过程中必须完成的仪式——并吃一些简单的饭食的草地上坐了好几个小时。期间我的几个叔叔和惟一的一个姑父轮流去截住非得要走的畜群,他们每次都用有棱角的石头招呼领头的牦牛和羯羊,但他们不敢对马群动手,我们家的马群在祖父的呵护下像一群娇生惯养的小姐。由于天天好吃懒做,它们身上的力量随着每一点肥肉的增加而相应地消弱,多年来没出过好马,使得叔叔们死了心,转而去用牛羊换别人家的马了。

    经过我的考证,得知那年之所以坐了一下午,是因为有一头驮牛的背受了严重的压伤,而其他的几头也有不同程度伤势。为此祖父大发雷霆,差点动手揍了负责备牛鞍的三叔和四叔。那些年由于经济和草场双重的压力,每家每户的驮牛都没有多余的,一次受伤五六头,就严重了,休息一天是最好的办法。

    傍晚的时候,我一回神,发现已经有两顶尖顶的黑白色的小帐篷扎好。我的额吉坐在一顶有炉子的帐篷门口,遥遥地喊着谁把什么东西拿过来……

    不远处叔叔们钉好临时的牛挡,和婶婶们一起把牛群围住,最有耐心的三婶和小叔在牛群里穿梭,把一头头驮牛慢慢地吆到牛挡里拴住。这件事要耗费的时间得看那些驮牛是否老实,因为是在一个陌生的不曾住过的地方被拴住。驮牛们很是警惕,不会轻易就范。好在我们家有足够的人手,所以太阳落山前,所有的驮牛都卸去了垛子,卸去了牛鞍。那几头受了伤的被叔叔们捆起来放倒,祖父勒令我老老实实地待在额吉身边,他去查看伤势,并想办法治疗了。

    我对他们接下来要干什么充满好奇,央求额吉放我过去,但她绿色军帽(那时候很流行)下的眼睛笑眯眯的,她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不停地摸我的头,用地道的德都蒙古语叫我听话,不然等一会儿不给糖吃。

    我这才想起在那个帐篷里买来的糖祖父只给了我两块,其他的都交到额吉手上了。于是我立刻改变主意,用惯用的伎俩求求她给糖吃。她一边给简易的石头炉子里添牛粪,一边说给啊给,吃了晚饭就给……

    我预知到无法得到好处,就乘着她的目光游离在群山峻岭间,苍老的总是把忧愁掩藏而把强颜欢笑紧紧抓住的脸庞出现泪水之际挣脱而去,我因得逞而欢快地咯咯直笑,在柔软的草地上撒腿奔跑,全然没去理会她为什么会突然间泪流满面(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天正是她的第四个儿子去世的忌日。我的这位素未谋面的叔叔命运多舛,来到世上不足十年却因病而受尽苦难后悲惨地死去。他死了将近二十年,额吉却愈加地伤感,她怕祖父责骂,只能偷偷地哭泣、想念……)。我在草地上摔了一跤,站起来朝她挥手,叫她过来。额吉哄我过去,说马上就给糖,她果真拿出一把花花绿绿的东西在手心里闪烁,我看了看那些的确诱人无比的糖果,又瞧了瞧祖父和叔叔的好玩的工作,一时难以取舍,愣在那里作比较,最终还是好奇心冒出了头,我跑向祖父。他老远就扭过头,一张大脸被太阳晒得紫红紫红,他大吼一声,试图吓住我。但我摸准了他的脾气,他从来都不会打我,即使我再怎么调皮都不会。我依然朝他跑过去,绕过一条毛茸茸的粗大的牛腿扑到他的怀里,他慌忙地腾出手,笑骂着接住我,在我的脸上亲了又亲,用短刺的胡子扎我的脸。

    他嘱咐两个叔叔该怎么做(尽管他们早就不需要他的事事指导,但他那爱指挥人的毛病一辈子都改不了),然后牵着我的手,绕过牛群,远处散开觅食的羊群的头齐齐朝着夏营地的方向,它们没有得到命令,不敢妄自行动,但在几个领头的羯羊的带动下还是缓慢地,一步一步地朝雪山遥遥在望的高寒地带温温而行。

    祖父和我走到一个可以看到头羊的地方,他发出一连串的号令,粗哑的声音响彻草原,震得我耳朵疼。领头羊看见了祖父,也听到了号令,极不情愿地笨拙地掉过头,依然是一边挑拣着花草,一边像老人散步一样迈着步子。

    祖父盘腿而坐,把我抱到他的腿上,皮肤松弛黑紫的手指着那些白云缭绕的雪山说那就是我们的夏窝子,明晚上就可以睡在那里了……那里的草的味道是又香又甜的,泉水比冰糖水还要甜……他的叙说让我又惊又喜,一想到可以天天喝到冰糖一样甜的水就喜不自禁。祖父却哈哈大笑,笑得歪了身子,把我抖到了草地上。他摸出烟斗烟袋,我一看到烟袋就赶忙爬过去,去使劲地嗅那烟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祖父的烟袋总有一种甜甜的、涩涩的香味,使我闻了还想闻,越闻越想闻。每当这时祖父就美美地吸一口烟,对准我的鼻子吹出来……浓烈而呛人的蓝烟刺痛我的眼睛,让我咳嗽,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来,我又哭起来……伸出小手去打他。

    祖父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我吃瘪的时候……

    驮牛都拴好了,姑姑婶婶们将几头会领头的乳牛也拴住。牛群离开牛挡,在周围散开,有的去找水吃,吃完了慢悠悠地回来。在有“炉子”的那顶小帐篷里,最里面坐着祖父,他的一边是额吉,一边是我,几个叔叔依次排列,帐篷就那么小,坐不下所有的人,姑姑婶婶们就只能或蹲或坐在门口了,这时太阳落山,空气一下子就变得凉飕飕的了。大家说说笑笑地喝几碗奶茶,婶婶们就张罗着做一些简单的晚饭了。她们那时候是那么地开心,无论多累,笑声从来不断,时而窃窃私语,时而捂嘴偷笑,时而又憋不住大声笑出来……

    祖父脸一拉,怒叱她们一顿。她们怕祖父怕得要命,立刻就安静了,可不一会儿又开始了……

    最勤快的星星出来了,和天边燃烧的云彩一起璀璨的星夜来临,月牙儿露个笑脸。

    炉灶里的火舌从锅底冒出来,四下起舞。火星子宛如跌落草地的星星,正在努力想回天上去……

    吃了晚饭,夜已深沉,星空低垂,大地寂寥。几只狗一会儿吠着跑到西面去,一会儿又跑回来,围绕着羊群转了一圈又一圈。几个叔叔把牛群都收拢回来,他们夹着铺盖,分开睡在牛羊群的周围。半夜里要是狼来了,他们马上就会知道了。

    我、祖父、额吉和婶婶姑姑们睡在两顶帐篷里,我与祖父一个被窝,央求他讲故事。他每回都爽快地答应,但每次都是讲同一个故事,日复一日,我烦得不能再烦了,再也不想听,于是转而让额吉给我讲一个,额吉的故事很少会重复,她还会讲恐怖故事……那天晚上,她给我讲了一个坏哥哥和一个傻弟弟的故事,那个故事如今看来其实很短,但她就是有一种本事,可以将小故事讲得很长很长。

    听着故事,想象着故事,从帐篷张开的门看着墨蓝色的天空,那些随自己心意闪动的星星,那些难以辨别的野兽的呼唤……也许我做了梦,梦的经历就是我成长的经历。

    凌晨过去不久,我被额吉摇醒,朦朦胧胧,外面一片漆黑,深不见底。帐篷里只有我和额吉,他们都在外面忙碌着,牛在哞羊在咩,人声沸腾,他们忙得好不热闹。不用额吉催促,我自己穿好衣服,就想去瞧瞧,但再次被额吉拽住,严厉地警告我天黑危险,一步也不能出帐篷。她挪到门口,一边烧茶,一边叫我到身边,一起坐着,烤着暖烘烘的火,看他们忙得脚不沾地。祖父的暴脾气在这个时候就像被点燃的火一样,对谁他都以吼声来命令,吓得姑姑婶婶们跑着干活,叔叔们乘他不注意瞅一眼,白一眼,把骂他的话都在肚子里重复几十遍……我后来认为叔叔们就是那么做的,因为再后来我对父亲也是这么做的,所以他们没理由不这么做。

    等他们把垛子都驮好,放开乳牛和驮牛,女人们急急忙忙地回来,赶紧就着热茶吃个“者麻”,然后把帐篷都卸了,叠好捆好,驮到一匹老马上去了;而男人们则截住蠢蠢欲动的牛群,两个人在牛群里指指点点地数数,来回两三遍,直到两人的数字都相同了,这才放牛群前进。他们回来坐在空荡荡的火边,每人拌一碗糌粑,大口大口地吃了,大口大口地喝一碗茶,随即风风火火地跟着牛群去了。剩下祖父额吉和我,还有姑姑婶婶们牵着驮帐篷的马,领着几只狗,赶着羊群跟在他们后面。

    这时候天边已经发亮了,麻雀到处在叫。草地上被露水沾湿,用手一摸就像许许多多小鱼从手掌滑过。祖父将我搂在前面,他很有韵律地吹着口哨,大黑马很有节奏地踩着步伐,我就在这样的运动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