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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

  • 作者: 阿振
  • 来源: 网络来源
  • 发表于2018-01-29 12: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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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妻子走了,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我无怨却有悔。

    昨天,我在博客上贴出儿子追忆妈妈的文章《妈妈的唠叨》后,好友天麟在跟帖中说:“玉英他总是为别人考虑的多,很少为自己考虑。有时也蛮固执的,记得在她得知儿媳有孕时她高兴地忙着准备着,而且不顾别人的劝说执意要去桐乡亲自照顾,她说了一大堆理由唯独没有一点是为自己的。”4年多以前,我曾经写过一篇题为《再现奇迹》的短文,那里面就有这么一段话:“十八年的观察,我发现妻子身上有着一种潜在的特质。她是一位体弱多病的‘娇娘’,却又是一位低着头拉车不看路径不叫累的犟女子,犟得有时连病痛也会退避三舍。去年儿媳临产前,我们夫妻俩赶赴桐乡,准备担负起一个新的使命。有人在背地里说:‘玉英也能领小孩?她能自顾自已经挺不错了。’那意思虽不至于可‘翻译’为妻子领孙儿无异于痴人说梦,但至少是难以想象的。这话其实并无恶意,但妻子听了觉得十分刺耳,因而一直耿耿于心。”事实证明,那时周边人群和朋友的劝说既是善意的又是正确的。当时,我确实陷于一种十分矛盾的心理:领小孩,其精神上体力上的付出是无法估量的,对照妻子的身体条件只能说“不宜”;但孙子是自己的,照顾儿媳、照顾孙子这是我们当爷爷奶奶义不容辞的责任。在这个问题上,我和妻子的看法又是统一的。我考虑唯一的补救办法,就是在我退休以后谢绝一切返聘,全心全意地去桐乡襄助妻子完成这一重大的“历史使命”。我以后虽然出色地担当起了“襄助”的角色,但终究不能百分之百地置换妻子的全部付出,也终于酿成病魔卷土重来的苦果。处在当时这种两难境地,既无法推卸长辈的责任,又没有能耐使妻子在与病魔的角力中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我问心有愧。尽管儿子儿媳也明白妈妈旧病复发的根源,但我们从没有挑明过。只是到了妻子入土的那一天,儿子来浔时没有带上阳阳(这一天风特大,小家伙身体又不大好),我在车里悲恸嚎啕,大声斥责儿子儿媳:“你们知道妈妈为什么会旧病复发,还不是为了阳阳?”结果还是亲家打的把阳阳送来公墓。我想,这可以算是我悔恨的唯一一次全屏发泄。

    我更悔恨的是不该买那辆电动车。如果我不买那辆电动车,如果那天不去永安路拆迁办公室,或许就错过了那个恶时辰。我遭遇车祸使妻子本来积重难返然而尚未大爆发的病体受到了致命的一击。我清楚地记得在电动车被那辆红色的小车撞翻在地、我的小腿骨在踝骨处断裂时,妻子跌坐在地上,神情十分麻木。我当时就十分心痛,那痛超过了我的伤痛。在我住院的日子里,妻子艰难地侍候着我,常常为我忧心为我流泪。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在那些大雪纷飞的日子,她甚至步行这么多路(约3里)为我送饭,她无法拎重物就紧紧地抱着装饭菜的包,实在走不动了才乘2路车回家。她在我面前在弟妹们面前表现得十分坚强,坚决不让小妹辞去工作侍候我。在我除夕出院以后,她是何等周到耐心地照顾我,没有脾气,满脸堆笑,我这在日记里都写得明明白白。其实,这时的妻子,广泛转移的症状已明显凸现,不但胸口疼痛、周身疼痛,乏力,终日哼哼唧唧,还睡眠不好,常服安眠药,匪夷所思的是甚至连妹妹买来让我补钙的小鲫鱼她都杀不动。3月8日的日记中我写道:“玉英在给我照红外线时,用热水袋暖我脚底,我称之为‘优质服务,超级温馨’。”3月10日我又写道:“玉英的‘呵护’强制性的成分也很多,我称之为‘强势服务’,‘爱你没商量’。”3月21日:“玉英待我确实好,每天顾牢我的饮食和滋补,如西洋参西枫斗茶,水果,壮骨粉,她宁愿自己不吃。”试想,以她的病体,怎么能承受得了如此的工作负荷?一次换洗了床单,妻子在阳台上把床单晾起,在夹夹子的时候,双眉紧锁,双手乏力,那床单的角还拖在地砖上。我的心一时揪得很紧,平时妻子干活不是这样的,很利索,今天怎么成了这副样子?我的眼眶湿润了,我恨自己不合时宜地惹上了车祸,我甚至恨上了那个肇事的违章车主。我真想站起来帮她一把。在2月21日的日记里我这样写道:“玉英总喊疲劳,难怪:现在她承担了多少家务啊!原来拉窗,卫生,拿热水瓶,迭被铺床这些活都是我的。”我也知道,世上没有后悔药。当初买这辆车,是因为我家离中西医结合医院实在是太远了,公交班车又少,有了电动车,直来直去,每趟处方配药可以省下个把小时的时间。对买车的事,妻子初始持反对意见,后来也觉得确实方便多了。可谁想到会酿成如此惨烈的祸事?

    我还后悔没有及早给妻子下“猛药”。自从妻子23年前乳腺癌术后发生骨转移,我的老同学张月琴在其中药处方中时时放进一些金钱白花蛇、蜈蚣、全蝎之类的昆虫药味,这就是俗称的“以毒攻毒”。旧病复发以后,虽然处方中也常有这类药味,但由于妻子的肠胃不争气,多了这类昆虫药味,中药里蛋白质含量高了她就承受不了,几乎从来没有在一帖药里放上两条蛇或更多的,也就是说这药都算不上是“猛药”。直至妻子病情越来越危重时,我才下决心赶“猛药”上架。7月15日我让小姨子买来了白花蛇舌草、半枝莲等草药,先是少量地加入中药里给妻子煎服,尔后逐渐加大用量。我还经常上网搜索,再追加了半边莲等草药,网购了蟾素膏、蝉衣等药物。在妻子病情日见沉重、前胸疼痛区域不断扩大的情况下,从8月8日起,我们开始用新鲜蟾皮贴敷患处,并适量煎服。并大剂量服用灵芝多糖。妻子的求生欲望确实十分强烈,在这方面极为配合。医生也对我的“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想法表示了认可和支持。只要妻子能承受,我就尽量加大药量;在妻子一时不能承受的时候,我就瞒着她操作。我无法断定这样的用药究竟能不能延缓甚至挽救妻子的生命,但我坚信这种治疗理念应该还是具有积极意义的,因为在23年前我们就是这样拼杀过来的。然而,这一切毕竟已经为时太晚,靠一点中草药已经根本无法力挽狂澜了。我后悔的是,如果再早个一年半载,或许确实能为再创奇迹做出有益的铺垫。

    我还后悔在我车祸卧床的那一段时间,我的心情烦躁,甚至于把病恹恹的妻子视为发泄对象,惹这位弱不禁风的“娇娘”受委屈。尽管这样的情况很少发生,但现在想起来,即使发生一次也是于心有愧的。如1月25日日记:“玉英又避开小惠(妻子小妹),拿了这么多东西老早来医院,这么多天又不午睡。我朝她发火,她哭了。”1月28日:“晚上玉英来电说我肠胃不好,明天她去卫生院给我处方,还要为我煎药,我气的不得了,简直不自量力(后来还是被我制止了)!”2月24日:“今天上午她用扫帚绑毛巾搞房间卫生时有所磕碰,我稍说一句,她十分不高兴,想哭。我求和,我知她身体不佳心情也不佳。”这些在一般人看来完全说不上争吵的小情节,我现在想起来都是绝不应该的。我应该时时给她愉悦才对!

    爱妻走了,她带走了我们之间曾经有过的、也必然存在于所有夫妻之间的细微的感情摩擦,留下的却是我们相濡以沫、恩恩爱爱的一生。只有想到这一层,我才觉得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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